周子康抿了抿唇,側頭道:「他們在等你。」
兩人都知道此行不簡單,也許一推開門,所有人穿戴整齊的看他,神色嚴肅,刑堂審犯一般。
李昀深吸了一口氣,才推門下車,舉步走過去打開鐵門。
周子康開著麵包車進去,進入工廠不遠便停下,打開了車窗。
寒冷的空氣一下子灌進來,周子康神腦清醒了一些,惆悵滿肚的坐著發愣。
李昀已經下定決心,方才他滿口指責和委屈,可是他一意孤行,一下子把他推進了兩難的境地,可有想過他夾在中間的難處?
畢竟大家萍水相識,李光明甚至田橙也許都可能做到無動於衷,只有他和李昀大吵小鬧的一起成人,一方是他依賴的好友,一邊是一同長大的兄長,他該怎麼辦?
周子康額頭抵在方向盤上,痛苦的什麼都不願意去想。
李昀站在車窗外,看到他這幅表情心裡鈍鈍的疼。
「康康,」李昀說:「不會有事的,你放心。」
周子康捂著臉,沉悶的嗯了一聲。
李昀握了握拳頭,手臂從車窗伸進去,從裡面打開車門,推了推周子康。
「過去那邊,」李昀說:「我來開車。」
周子康抬起頭來,往副駕駛座讓了讓,李昀坐過去,將車停到靠牆的底下。
「你沒必要擔心,」李昀熄火,「下來陪哥走走。」
兩人沒急著進屋,慢慢踱行,畢竟這一進去,可能一下天堂一下地獄。
「我最對不住的就是你。」李昀抬頭看了看夜空,鄉村的天空很漂亮,繁星如鑽,他們自小在城市長大,城市生活,已經很少能看得見這樣漂亮的星空了。
周子康冷冷的說:「你別說了,我什麼也不想聽。」
李昀道:「你們都不理解我……男人在世間走一遭,不該全力施展抱負么,成為人上人,享受權力的優越感,所有人臣服於你,現在是多好的機會,難道你們真的都視而不見?」
周子康悶悶地說:「人和人是不一樣的,你有你的家國抱負,別人也有別人的追求。」
李昀笑道:「你們的追求就是終其一生無名無姓嗎,百年後,我們所有人都化為一捧黃土,到時候誰還記得你?」
李昀似是不準備等他的回答,「我不會死心的。康康,你不知道五行異能者的力量,現如今的金系異能者誰能與我比肩?我現在能同時操縱幾百枚鐵釘,攜帶的力量能穿透紙板,這僅僅是一級異能者的力量。我們佔領了最好的先機,在這裡你也許看不出來,畢竟我們待在多麼小的世界里,沒人知道我們是金石。不單單是我,田橙和李光明隨意站出來一個,他們如今的傍身本領足以傲視群雄,我們這樣的資本,不該合手轟轟烈烈的干一場么。」
周子康道:「你需要說服的不是我。」
李昀看了他一會,嘆息道:「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。」
兩人來到門前,李昀道:「我做足了準備,我有把握說服霍賢,說服所有人。」
李昀垂眸一笑,神情之間滿是勝券在握的篤定,他昂首道:「沒有人能拒絕權力的魅力,它凌駕在世界之上,所有人都是它的奴隸,沒有人是例外。」
周子康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。
雖然他很想往李昀自大的臉上糊一張鞋底子,可他無法信誓旦旦的說不覺得心動。
李昀形容的太誘人了,他說得對,沒有人能拒絕權力,站在世界之巔,成為人上人,遊離在規則之外,手握重權,滿足人心底的虛榮心和欲|望,擁有至高的特權,享受別人想都想不到的優越感。
可是……真的能嗎?
李昀推門進去,迎面撲來溫熱的暖空氣,使人心曠神怡。
李昀愣在了原地。
周子康看他擋在門口,還以為是被霍賢巨大的陣仗給嚇住了,不由抬頭看過去——
房間里空無一人,周圍靜悄悄的。
「哎?」周子康意外的叫了一聲,彎腰從李昀的胳膊底下鑽進去。
大的鐵皮爐子上面坐著鍋,裡面小火慢燉著香菇排骨,一陣陣誘人的香氣撲鼻而來。
桌上有保溫盒,周子康展開一看,是溫熱的米飯。
「好香啊……」周子康深深吸氣,「他們給我們留著飯。」
周子康轉過身來,「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,你回來這裡,有人為你熱著晚餐,為你亮著一盞燈,有準備好的熱水喝,李昀,這不就是家嗎。」
李昀靜了片刻,才坐到一邊。
周子康蓋上鍋蓋,看李昀還在執迷不悟,沒管他,先去洗手,走到水盆邊,才發現裡邊已經打好了一點涼水,旁邊放著熱水壺,一伸手就能夠得到。
分明是留給他們洗手的時候,兌涼水用的。
周子康用力閉了閉眼睛,回頭看向李昀。
李昀不會改變主意的,周子康想,可他跟李昀不一樣,他有這樣幾個家人一樣的知己好友,朋友之間打打鬧鬧快快樂樂,已經別無所求。
李昀愣了好一會才開始吃飯,哥倆隔著桌子悶頭吃飯,之後潦草的換掉衣服洗了個澡。
躺在床上,身體已經極度的疲勞,李昀卻一直沒能睡著。
朋友微枝末節的關心他並非絲毫沒有觸動,霍賢沒有和他立即的秋後算賬也在他的意料之外,可他並不覺得這是霍賢的憐憫。
想必是並不在意,所以才有恃無恐罷了。
再過幾天就是除夕,又剛剛出完一場任務,第二天沒人喊著起床,統統睡到自然醒。
田橙爬起來看了看客廳里的飯桌,又往院里看了一眼,麵包車停在路虎車后,周子康和李昀想必已經回來了。
她起來的最早,其次就是李光明和胡非。
田橙想起來昨天在車裡的對話,看見李光明有點尷尬,低著頭往廚房走去,昨天鄭硯在廚房放了食材,她準備做早飯。
誰知她前腳進來廚房,李光明後腳就跟進來了。
田橙:「……」他不知道她是故意避開他的嗎,跟進來幹嘛啊!
李光明緊緊的挨著田橙蹲著,田橙在削土豆皮,李光明洗青菜。
兩人特別尷尬的站了一會,田橙時不時就擦擦汗,心想李光明是被霍賢傳染了么,怎麼這麼沒眼色啊!
李光明洗好了青菜放在一邊,拿起田橙削好的土豆開始切成塊。
田橙驚訝的看了看李光明,他切菜的手法竟然很是熟練。
切好了土豆,李光明擦了擦手,似是想了好久才說:「我會勸著鄭硯的。但是你記住,我不是在幫周子康或是李昀,我是為了你。」
田橙:「……」
李光明出去了。
田橙正在削茄子,啪嗒掉進水池裡,忙臉紅耳赤的拾起來,李光明剛才好攻!啊啊啊心跳好快!
田橙捂了捂臉。
*****
鄭硯迷迷瞪瞪醒來的時候,已經中午時分了,手酸腳酸,這倒沒什麼,問題是他的腰也超級酸!
身下的床單都被換過了,霍賢正靠在床頭上看書。
鄭硯艱難的說:「早。」
霍賢眼睛盯著書頁,毫不客氣的說:「不早了。」
他把手臂伸到鄭硯鼻子前邊,鄭硯……的看著他的手腕,健康的小麥色皮膚,上面戴著一款小孩兒表……
鄭硯揉了揉眼睛,真的是小孩子才會戴的表!因為上面還帶著一個計算器!
鄭硯:「……」
他上二年級的時候很喜歡這種表,拿來偷懶做算術題!
但霍賢的手腕太粗了,那款表扣眼扣在最外面的一個上面,還是有點勒他的手。
鄭硯默默的看了幾秒,心說給我看這個幹嘛啊,想了一會,鄭硯抬頭說:「挺、挺好看的……」
霍賢:「……」
鄭硯:「……」
霍賢抖了抖手,「幾點了?」
鄭硯腦袋往後面縮了縮,沒辦法,霍賢的手都快按在他臉上了,根本看不清東西……
鄭硯說:「嗯,快一點了。」
霍賢滿意的收回手來,「昨天有那麼累嗎,真沒用,給我起床。」
鄭硯:「……」
鄭硯氣不過,坐起來道:「你在下面試試就知道了,要不然今晚試試看?」
霍賢正在穿背心,他把卷在腰腹的下擺拉下來,背心是緊身的,勾勒出整整齊齊擺著的八塊腹肌。
鄭硯擦了擦口水,好嫉妒!
霍賢挑眉,走過來湊近他的臉道:「好,今晚你自己動,別哭天抹地的喊累。」
鄭硯:「……」流氓!
兩人下樓的時候中飯已經做好了。
客廳里的氣氛有點微妙,李昀安之若素的坐在位置上,李光明一言不發,周子康心事重重,鐵塔三人地位不高沒有說話的餘地,田橙一會看看李光明,一會紅著臉低下頭……一會又擔憂的看周子康……
胡非眼巴巴的看著飯桌上的菜流口水,看見他們下來,手舞足蹈的說:「鄭叔叔霍叔叔快來!吃飯啦!」
兩人洗手洗臉之後落座,原來就微妙的氣氛更加微妙了。
似乎空氣里都燃著火硝的味道,霍賢不斷往鄭硯碗裡邊夾菜,鄭硯都一一的忍了,沒一會碗里蓋起來一座小山。
霍賢對鄭硯今天的乖巧聽話感到很滿意,於是他滿意的說:「吃。」
鄭硯心裡說,我又不是豬!
鄭硯把霍賢的空碗拿過來,把自己裝滿了菜的小山碗放到他面前,「我要跟你換。」
霍賢:「……」
自從霍賢下樓落座,李昀冷靜的外殼撕開了一條又一條的裂縫,他的手指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事到臨頭的激動而有些顫抖。
餐桌上的人心思各異,李昀麻木的扒著飯,一口也吃不下。
李昀放下了筷子,又給自己做了一會心理工作,正想開口——
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口,只有最該知情的鄭硯還一無所知,和胡非一起往米飯里倒了肉湯,白花花的米飯染成了醬色,一看就很美味。
鄭硯往碗里夾了許多自己愛吃的菜,頭也不抬的狂吃。
霍賢仿若無意的敲了一下碗沿,動作極輕,瓷器碰撞的聲音稍縱即逝,如果不是氣氛緊張,所有人都支著耳朵,很容易就被忽略了。
「先吃飯。」霍賢不悅道。
李昀欲言又止,硬生生的把話吞進去,對面的鄭硯呱唧呱唧的吃飯。
他吃飯雖然不bia唧嘴,但吃的太歡,牙齒偶爾會磕到碗。而且他吃飯的時候一門心思都在吃上,所有感官好像都退化得很遲鈍……在桌的人都食不下咽一臉便秘的樣子,也沒能干擾和他胡非吃飯的速度和心情。
等他終於吃完,把碗一推,側過頭打了個嗝。
李昀主動把碗筷收拾了,放到廚房,走回客廳的時候手裡拿著幾樣東西。
「鄭硯,這是你要的東西。」
鄭硯一時沒想起來是什麼,低頭一看,恍然大悟。
上邊是他之前要求過的,出入醫院、學校、小區的憑證。
鄭硯匆匆掃過一眼,說:「我看見了,過關,辛苦了。」
田橙和周子康也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事情似的,周子康道:「我們的東西呢?!」
田橙狂奔回卧室。
鄭硯:「……」媽個雞這是飯桌啊!吃飯的地方,把這些東西拿過來,真的合適嗎!
田橙抱著背包寶貝似的拿出來,鄭硯趁她把東西放到桌子上的前一秒攔住,「不用看了,我相信你們的人品,你們不會偷懶的……」
沒料到話沒說完,田橙豁然變臉,周子康也從凳子上站起來,兩人兇巴巴的看著他,像是要吃人。
鄭硯:「……」
鄭硯收回了手,坐回原位,一臉受氣的小媳婦樣。
霍賢挽了挽袖子。
田橙&周子康:「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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